莫笑一扁嘴，顏面是挺重要的，可是要拿九千兩白銀去換怎麽都會肉疼呀，還不許她磨嘰磨嘰呀。

算了，反正銀子也不是自己的，就豪氣一把吧。

“我跟！”她又扔出去一個籌碼。

圓圓的籌碼在桌面上滾了一圏，滾動時發出的細微響聲聽到耳朵裏卻格外明顯。

全場一片寂靜。

莫笑皺了皺眉，為什麽她覺得好大一群烏鴉從眾人頭頂上飛過。

嘎嘎嘎。

重樓撫額，不怕狼一樣的敵人，就怕豬一樣的隊友。

江永心抽著嘴角道：“莫小姐，我這第三輪牌才派出第一張，還沒派完呢，你跟什麽跟？”

莫笑啊一聲望了望四個人的面前，可不是麽，剛才那輪她已經跟了，這會江永心才把重樓的牌劃出來，翻都還沒翻開瞧呢。

這下真是尷尬了，她用手捂著唇邊嗯了嗯，“呃，我的意思是說，這輪不管怎麽樣我都跟，先把籌碼壓上去，這樣不行麽？”

江永心剛接觸西牛牌不久，而且真正做荷官開賭局，這還是第一次，被莫笑這麽一問，也不知道莫笑的這種做法算不算不合規則，便用眼光咨詢了一下許世聰。

許世聰輕輕一落眼皮。

江永心繼續派牌。

這第三輪的牌，重樓是梅花十，莫笑是梅花二，王玉嬌是方塊a，許世聰是黑桃q。

明面上，王玉嬌仍然是最大。

“王小姐a一對，王小姐說話。”江永心道。

王玉嬌輕蔑地望了眼莫笑和她面前的二，然後扔出了兩個籌碼。

“兩千。”

“我跟。”許世聰道。

“我也跟。”重樓道。

然後場上靜了。

“莫小姐？到你說話了。”江永心望著莫笑。

“啊？我不是已經先跟了麽？”莫笑指了指自己桌前剛才拋出去的那個籌碼。

“上家拋的是兩個，你只能選擇跟同樣的籌碼或者加大籌碼。一個，不行。”江永心皺著眉解釋，他真不知道這莫小姐上次是怎麽贏的，連規則都還沒搞清楚就坐在賭桌前，看來，上次不過是走了狗屎運了。

哼，狗屎運可不是次次都有的，他輕蔑地斜睨了一眼，那莫家小姐正用極不情願的樣子又拋出了一個籌碼。

第四輪，雖然不是最後一輪，但通常是決定勝負的前章，也是賭客們決定還繼不繼續賭下去的看點。

重樓還是十，這次是方塊十。他拿在手裏晃了晃，並用手指往桌面上那兩張壓在底牌上面的十彈了彈。

“呵呵，看來我今天運氣不錯，已經是三張了。”

說話間，江永心已經把莫笑的牌派出來了，莫笑一看差點笑噴。

“不會吧，又是二，這下可總算湊齊一對兒了。”她拿起那張新派過來的黑桃二放在了原來的梅花二的旁邊，又將方塊五嫌棄地丟在一邊。

她剛收拾好自己的牌，就聽到王玉嬌得意的笑聲響起來了。

“又是a呀，看來我今天的運氣也不錯，三條a，如果再加一條，就是a鐵支，只有一條龍能贏我了。”王玉嬌細長白皙的手指往牌面上一摸，望了一眼莫笑，微微一笑，“但我想，這一條龍的機會總不可能出現在莫小姐和你的夥計的牌面上吧。”

莫笑望了望四人的牌，許世聰現在的明牌是黑桃k和黑桃q，只有他有機會一條龍了，而她和重樓的唯一機會是在王玉嬌拿不到鐵支a的基礎上拿到鐵支十或者鐵支二。這個機率嘛，不比許世聰拿到一條龍更高一點。

莫笑又往重樓望了一眼，他眼裏並不緊張，又望了望許世聰，也是一臉淡定，王玉嬌則不用說，這會兒那整張臉上已經寫滿了我方必勝這四個字。

只是，呵呵，我方，她到現在也還不知道所謂我方，只是她一人而已。

當江永心將一張黑桃j擺在許世聰的桌前時，王玉嬌甚至得意地朝莫笑挑了挑眉。

目前勝算都在了王玉嬌和許世聰這裏。

但一條龍的機率比三陽縣洪水泛濫的機率還要低。

而王玉嬌此時已經三a在手，她的確有得意的條件。

不等江永心說話，這次王玉嬌先開口了。

“我是三條a，這麽說，這輪還是我先說話。我再加兩千。”玉指纖纖，兩個紅色的籌碼已經扔到了桌前。

“我也跟兩千。”許世聰道。

“那我三條十，也不算差吧，跟兩千。”重樓道。

所有人將目光一起投向了莫笑。

“都看著我幹什麽，我一對兒，也不少了，搞不好最後再來一張牌就是三只，而且我的底牌，嘿嘿，誰說就不是二呢，若是湊齊一個二的鐵支，哼哼，到時你們一個不成一條龍，兩個不成鐵支，我二字鐵支可就大殺四方，拿下今天的所有籌碼了。”

莫笑看了看王玉嬌，瞇起了眼睛，擡了擡下巴，道：“不就是兩千麽，我跟。”將兩只籌碼扔了出去。

第五輪，是最後的一輪，也是決定勝負的一輪。

場外的看客雖然眾多，但此時無一人敢發出一點聲響，甚至連呼吸都是輕輕地，生怕驚擾了這緊張的場面。

重樓是一張紅心六，毫無驚喜。

莫笑居然真的是二，黑桃二，她乍一看到時，明顯沒繃住，得意的笑立即就展開在了臉上。多這一張可就是四張了呢，一個二的鐵支，像王玉嬌說的，只有比二大的鐵支或者一條龍可以勝出了。

王玉嬌是一張方塊三。

莫笑看到王玉嬌是方塊三時，比自己拿到了黑桃二還要開心百倍。

她習慣性地望了望重樓，重樓這次卻沒有望她，目光在王玉嬌的臉上，然後又在許世聰和江永心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，最後低頭望回自己的牌。

他的眉頭動了動，雖然很輕，但莫笑還是看到了。

她心裏咯噔了一下，重樓的這表情表示他疑惑或者說擔心了。

她故作不經意地也望了眼王玉嬌。

是的，她的眼睛微微發亮，這是自信和激動，雖然小心地隱藏了，但莫笑的第六感告訴她，王玉嬌的底牌一定是一張a，所以，她在看到了這張方塊三才一點都不擔心。她甚至想起了剛才王玉嬌拿到第三輪明牌時的眼神，也是像剛才一樣閃著微光，只是她那時解讀成了三只a的興奮。現在想來，那微光豈只是三只a的興奮，是贏了整場賭局的興奮，是拿回了王家所有的財產，也贏回了所有，甚至讓賭館生意可以更上一層樓的興奮，只是她聰明地讓所有人都錯誤解讀了。

而重樓的擔心，說明他也看出了王玉嬌的底牌，而且最重要的是，重樓的底牌可能是黑桃十，這裏一來，許世聰的牌就成不了一條龍了。

這場賭局將以王玉嬌的鐵支a取得最後的勝利。

現在就看許世聰最後一張牌了，如果要湊成一條龍，那麽這張牌就一定得是黑桃十才行，而底牌要麽是黑桃九，要麽是黑桃a。

但剛才都說了，黑桃a九成九就是王玉嬌的底牌。

看來，賭這西牛牌，他們還是低估了王玉嬌或者說江永心。

所有的人，無數雙眼睛，都盯著江永心的手，這最後一張牌幾乎是整場賭局的關鍵。

如果不是黑桃十，那表示許世聰就沒有一條龍；如果是黑桃十，那就說明重樓的拿到鐵支的可能性為零。

但是不管怎麽樣，贏面似乎都已經集中在了王玉嬌和許世聰這邊。

隨著江永心將最後一張牌劃向許世聰，緊張的時刻也到了，四周的看客紛紛踮高了腳，伸長了脖子，擡高了下巴往場中間看來。

一邊的趙秀麗也有些沈不住氣了，雙手十指相扣捏在胸前。

只有俊生不懂其中的竅門，並不知道賭局到了現在已經是四進二的階段了，但受其他人緊張的情緒影響，也大概知道決定勝負的時候差不多要來了，一雙萌噠噠的大眼睛看著自己的莫笑姐姐，嘴裏也學著剛才趙秀麗那樣，大聲喊著：“莫姐姐必勝。”

奶聲奶氣的一句像一顆石子打破了繃得緊緊的水面，眾人紛紛轉頭看向小俊生，嘲笑他的無知，也同時偷偷地喘了一口氣，然後又再不約而同地往目光重新放在了江永心的手上。

牌翻開了，四周一片倒吸氣的聲音。

是黑桃十。

許世聰伸手淡淡地將黑桃十放回自己的其他四張牌上，仿佛只是一張微不足道的小牌。

王玉嬌微微一笑，在她眼裏，這張黑桃十就是一張微不足道的小牌。

江永心掃了一眼牌桌，王玉嬌手上雖然有三條a，但許世聰的牌面已經是成龍之勢，是同花順，所以按規矩，這次由許世聰先說話。

“許公子同花順，許公子說話。”江永心道。

許世聰卻穩坐在椅子上半天沒動。

“大表哥？”王玉嬌小聲地提醒了一句。

許世聰還是沒有動。

莫笑皺起眉頭，這許世聰搞什麽鬼，呆呆在坐在那裏像是老僧入定了似的。

“許公子，你考慮這麽久，不會不是一條龍吧。”

因為莫笑這一句，場上的緊張氣氛又升了一級，眾人的小心臟都擰得緊緊地。趙秀麗更是激動得站了起來，一條手帕被她扭過來扭過去的，快成一條麻繩了。倒是李梓桑的表情很是玩味，眼神在江永心和許世聰的臉上看來看去。

莫笑也盯著許世聰，其實她是想從這句話裏先探下許世聰的底牌。不知道為什麽，她總有種感覺，許世聰的底牌不是黑九，更不是黑桃a。

王玉嬌微微一笑，看向許世聰道：“大表哥，玉嬌有信心拿下這一局，大表哥不必為玉嬌擔憂。跟與不跟，贏與不贏，玉嬌都會感恩大表哥此次相助之情。”

許世聰聽了王玉嬌此言，嘴角原配噙著的淡淡的笑意一滯，但只是瞬間，誰也沒有發現的瞬間。瞬間之後，他還是那樣溫柔的笑臉，對著王玉嬌道：“不是表哥遲疑，而是覺得這樣簡單的開牌似乎少了點什麽。”

王玉嬌秀眉微蹙，突然恍然大悟般一拍桌面，“哦，表哥是說，開牌之前，可以加點節目？”

“正是，還是玉嬌表妹懂我。”許世聰望著王玉嬌的笑意得更深了。

王玉嬌被許世聰這一笑晃紅了臉，輕輕地抿了抿嘴，才轉向莫笑，問道：“相信莫小姐也賭得乏了，不如開牌之前暢歇一會兒，咱們吃點東西。而這期間額外加一個節目來助興，怎麽樣？”

“哦，不知王小姐想加什麽節目？”

莫笑一臉期待的樣子。

她當然期待，因為這是許世聰提議的。

此時，她幾乎已經可以肯定，許世聰的底牌絕對不是黑桃九或者黑桃a，所以，他需要時間，動手的時間。

王玉嬌卻仍蒙在鼓裏，什麽都不知。

她先是望了眼四面圍擠滿了一圈的看客，又朝向莫笑道：“你看，他們來到賭坊，身為賭客卻只能看著我們賭，心裏一定癢得受不了。我有個提議，就在這裏，就在此時，另開一個賭局，讓他們賭賭咱們四人誰會贏。”

賭人頭？莫笑心裏其實是不樂意的，那這不是跟買馬差不多麽，她又不是馬。

但，她笑了笑，“好呀，正合我意，我也想知道會不會有人買我贏呢。”

王玉嬌道：“放心，這是按贏面作的賠率，應該會有人願意押冷門博大賠率的。”

她說這句時倒是沒有什麽取笑的意思，就事論事，莫笑的牌面贏面的確是最小的，贏面小而賠率大，一向是賭人頭的規矩。

她說完，又向其他三人眼神詢問，見都沒有意見，就轉向江永心道：“封牌，開賭局。”

場下的人聽了這話，立即就像炸了鍋，這一場世紀大戰，他們本來以為能當個看客就夠幸運的了，沒想到還能參與其中，自然都願意押上一把。一來博個彩頭，二來將來說起這件事來也更有面子。

還沒正式開始，那些站在後面人就已經拼命往前擠了，生怕落了後會吃虧似的，那些滿身橫肉的黑衣大汗做起了人墻，勉強還能攔住沒造成混亂。

趙秀麗三人是坐在前排貴賓座上的，他們不用擔心買不買得到的問題，唯一需要考慮的是買誰的問題。

“小俊生，你買誰？”趙秀麗問俊生。

“當然是我莫笑姐姐呀，這還用問？”小俊生揚起驕傲的小腦袋。

“那李梓桑，你呢？”趙秀麗又問李梓桑。

“許世聰。”

“你居然會買許世聰！”趙秀麗瞪大了眼，“這個時候連俊生都知道支持莫笑，你居然買許世聰。”

“對呀，為什麽要買那個大黑臉，還是買我的莫姐姐好。”俊生撅著嘴道。

“誰大黑臉呀，我家世聰那麽白凈，比你這張小臉可白多了。”趙秀麗一聽俊生抵毀她的心上人就不幹了，伸手就往俊生的臉上捏。俊生沒事就在外面亂嘴，一張臉的確比許世聰黑多了。

“羞羞羞，還沒嫁去許家就我家世聰地叫，也不怕人笑掉大牙。”俊生一從趙秀麗的魔爪裏掙脫出來就朝她聳鼻子劃臉。

這時，來記數的夥計已經端著文房四寶過來了。

趙秀麗往那賠率表一看，“呀，莫笑是一賠五十呀。”

俊生也湊過來看了一眼，一賠五十，這得是贏面有多低呀。

“不管，我就要賭莫姐姐贏。”俊生伸手往自己腰間一扯，將整個錢袋子往押盤上一扔，“全買，買我莫姐姐贏。”

“呵呵，你小子還真大方，把你莫姐姐給你的零花錢全押上了。”趙秀麗摸了摸他的頭。

“當然，我才不像你，有了相公就忘記莫姐姐了。”

“誰說我要買許公子了，我也買莫笑贏。”趙秀麗將一錠金子放在了押盤上面。

“啊，你不是要買你相公贏麽？”俊生楞了，她剛才還為許世聰助威的呢。

李梓桑也將一錠銀子放在了押盤上面，居然也是押了莫笑。

“你怎麽也買了莫姐姐？”俊生又楞了。

“我是說許世聰會贏，但又沒說下註的時候會買他。”李梓桑把頭一歪，下巴一擡，“不管什麽情況，我當然都是支持莫笑的。”

“我也是。”

“還有我。”

做筆錄的夥計和端押盤的夥計面面相覷，呵呵，這三人還真是怪人，明知賭了也是賠銀子還樂呵呵地往上面押。

但他們作為賭館的夥計，自然巴不得賭客都是這種盲目支持者，於是樂呵呵地記下了轉到下一位的面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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